Catslady翠翠子

想了想，还是决定把这个坑平了吧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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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1]

 

这已经是酉月第三次提笔了。而信笺的内容，则始终停留在“见字如晤”四个字上。她执笔又落，万千思绪涌上心头，如潮起潮落，斟酌又斟酌，却迟迟难以下笔。

直到狼毫尖的墨汁滴落在浣纱纸上，酉月盯着墨滴慢慢晕开，最终，她轻轻叹气，放下笔，将信笺团成纸团，连同上书“叶申屠亲启”的信封一起，凑到烛灯下，借着忽明忽暗的火苗点着烧了。

战鼓连天，烽火连城。倾诉儿女情长未免有失妥当，通报平安又显得故作矫情。她打开随身带在行囊中的香膏，抹了一点在手背上。

时至今日，叶申屠送给她的香膏已经连淡淡的草药味都消散了。

因为绕了路，酉月比预计要晚得到达潼关。她在平顶村住下，决定稍作休整。

滚滚滚，添什么乱，官道早封了。

睢阳城关的神策兵把酉月的腰牌丢回去，不耐烦地拍着贴在青砖上的官文。

腰牌摔在地上，寿阳梅花差点出鞘，酉月险些没跟那颐指气使的神策兵大打出手。

回去吧。你要从这官道走，不出五里地，就是尹子奇的十万狼牙。

酉月一回头，一位神策将官站在自己身后。

她看着那人弯身将地上的腰牌拾起来，觉得这个人好生眼熟。

那位神策将官把腰牌还给酉月，微微一笑。

末将葵字营第五殊途，见过七秀坊酉月女侠。

军营重地，酉月一介江湖人不得擅自入内，第五殊途便请酉月到茶摊小憩。

茶摊摆在城外，紧挨着官道。天气干燥，许久无雨，成队的车马一过，便是尘土飞扬，眼前一片土黄。

酉月捂着嘴，呛得咳嗽，她瞄了一眼油滋滋的茶碗，浑浊的茶水上漂了一层灰土。

第五殊途倒没看见一样，脱了头盔往旁边一摆，头一仰，就把茶水喝了个干净。

你们这是……

酉月朝城门的方向望去，绵延的车马队伍，从东面而来，押车的人有天策的弟子，也有藏剑山庄的人。

三庄主带来的玄甲战盔。第五殊途给自己的茶碗满上，见酉月的茶还没动，就把茶壶放下了。

三庄主来了？

提到藏剑山庄，酉月不自觉地捏了捏圆圆的小漆盒。

第五殊途看见她手中的香膏，咧嘴笑道：

不过叶申屠还没来。

申屠知道你背地里对他直呼名讳，又该敲你脑袋了。酉月也不避讳第五殊途的揶揄，拿起小漆盒磕了磕第五殊途摆在旁边的头盔。

沉重的神策头盔发出嗡地一声。

两个人之间沉闷的气息仿佛稍微得到了一丝缓和。

第五殊途向酉月打听颜珩的近况。

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，酉月说，只知道他去了平原。我原以为你会和他有联络。

本来是应该有的，可惜他交予我的信函被人抢了，第五殊途愤愤地朝地上啐了一口，难听地骂了一句。

酉月想起来最初在长安郊外初见第五殊途的那次争斗，心下摸了一个大概，兄弟阋于墙，外人确实不好插嘴说什么。

守在睢阳，你们有多少人马？酉月问第五殊途。

领兵打仗可不是你们江湖人的华山论剑。有张统领和三庄主，伊贼过不了睢阳。

第五殊途的声音碾过马车颠簸的磕磕绊绊，传入酉月的耳中。

伊贼过不了睢阳，可是安禄山还围着潼关呢。

酉月放下漆盒，端起浑浊的茶汤一饮而尽：战事前沿，一滴水都浪费不得。

总有派得上用处的地方。酉月说。

第五殊途告诉酉月，原路返回，出了城门看见歪脖柳就向南走，绕过睢阳和官道，走林路，也可以到达潼关，就是要比官道晚上七八天，也许会遇见神策的逃兵或者强盗土匪。

以前运盐的时候，那群小兔崽子老实得很，现在老子没空搭理他们，一个个蹦跶跟什么似的。

你偷运私盐！酉月目惊口呆，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！

军饷不够玩，弄两个钱花花。第五殊途回答得轻描淡写。

这小子可真不让人省心，酉月心有戚戚焉地走上第五殊途以前偷运私盐的林道，心想怪不得他每次遇到第五千江都要挨揍，颜珩带着这么两个徒弟也够糟心的了。

天色已晚，酉月松解云鬓，正欲和衣就寝，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，简易的木门被敲得晃晃悠悠，仿佛再撑不了多久就要掉下来似的。

快，快走！骁果营和狼牙兵来啦！

酉月提起双剑，冲出门去，烧断的屋梁从头上掉下来，酉月一把将屋梁劈成两段，她挥去焦臭刺鼻的黑烟，所见之处，皆是火光熊熊，哀声连连。

别去，别去！

酉月正轻功欲起，冷不防脚腕被人拖住，她低头一看，从草垛下伸出一只手来，死死捏住酉月的脚踝。

那些贼王八就是来找你的，不知道被谁告了密，说有去往潼关的密探住在平顶村了。

唐军和狼牙在枫林打起来了，往北走就是沁枫谷的狼牙营，想要去往潼关军的驻地，只能往南走，绕过狼牙大营。

平顶村的焦姓村民瞅准时机，拽住酉月就向村后跑，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酉月说，红叶湖畔的骁果营也不知道怎么的，就跟狼牙兵沆瀣一气了，官道走不通，早成了战场，女侠你要去唐军大营，就沿着红叶湖，不过你可得当心，除了骁果营和一些分散的狼牙斥候，还得穿过枫湖塞西边的乱葬岗。

枫桦谷死得人太多，那处乱葬岗终年弥漫浓雾，万一迷路，还没听说有人能出来的，活不见人，死不见尸。

酉月跟在焦姓村民后面，他们钻入一条瀑布，酉月抹了一把脸，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，她打量着这处隐藏在瀑布后面的隐秘栖身地，年迈的焦奶奶拄着拐杖，念叨着自己被骁果营掠去的孙子，只盼着他能活着就好了；焦维琳蹲在一簇篝火旁边，嘴里唱着听不出调子的歌：

月光光，渡池塘。骑竹马，过洪塘……

女侠啊，女侠啊，你顺着这条山洞走，就能翻过平顶村的后山，焦姓村民往酉月手里塞一个火把，指着黑黝黝的前路。

酉月看看火把，又看看躲在山洞里的村民，即使有瀑布的隆隆声作为掩盖，她仍然听见从外面传来骁果营和狼牙兵鬼哭一样的嚎叫。

我走了，他们能放过你们么？

焦姓村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他们找不到你，顶多在村里烧几栋房子，抢几只鸡鸭，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，他们人太多，女侠你只有一个人，你快走，快走，去帮潼关的大将军，打跑狼牙贼王八，才叫真救了我们。

话音未落，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声，酉月一转身，骁果营兵痞和狼牙兵把山洞的唯一入口堵得严严实实，手里的火把明晃晃，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
看吧，我就说他们藏在这儿。

从兵痞里钻出个小个子，嘴一歪，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。

焦奶奶叫了一声天恩，就一头栽倒在地。

都是乡里乡亲，我们就是来找个人，小个子接过火把，照向村民的脸，一位一位仔细地看。

兔子，兔子。

小个子的骁果营兵痞路过焦维琳的时候，焦维琳倒吸一口冷气，咽下喉中的哽咽，捂住嘴。

我跟你们走，酉月走出人群，你们离开平顶村。

小个子的骁果营兵痞举着火把，围着酉月走了一圈：

呦，长得还挺水灵。

堵在门口的兵痞和狼牙兵中爆发出一阵哄笑。

你要是不在这，我们还不来呢，谁他妈大半夜的掏兔子窝啊，他伸手去摸酉月，被酉月一脸嫌恶的躲开了，嘿，性子还挺烈，老大就喜欢你这样的，小个子兵痞说，把她的剑扔了，带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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